道友供稿
用一个晚上读完了第六版《凤凰岭惊梦》，它带给我的惊悚，不亚于打开了一本现代版的《聊斋》。
在舆论几乎快要将2018年发生的事件忘记后，贤二的这本书达到了这样的效果：
“嗨，大家好，我给你们爆个雷”
《惊梦》是个杀手锏，它的犀利之处并不在于文字的技巧和情节的组织，而在于打开了每一位敢于直面内心的佛子都无法回避的心结：陈述了事实。
至少是，以他的亲身经历为蓝本所展现的事实。
而在这之前，这种因事实不清、真相不明导致的心结以某种禁忌的方式存在着。任何试图触碰的人，在集体表忠心的氛围下，都有可能被冠以欺师灭祖的罪名。
在中国人的传统观念里，这种罪名几乎等同于卖国求荣，一旦沾染，似乎连直立行走的权利都失去了。
幸运的是，两千多年前在中印度菩提树下觉悟的那位智者，尽管知道众生无时无刻不处于颠倒梦想之中，仍然在传播深奥的教法之时，致力于唤醒人们的良知（这在戒律的形成过程中尤为明显），而不是任其泯灭。
被强烈宗教情绪所裹挟而丧失了人性的虔诚，我们已经在“圣战者”们扔向妇女儿童头上的炸弹中，领教过威力了。
“如果您的女儿被性侵…”，一些佛友试图用这种方式来获得我的共情，效果不错但没有必要，我即使没有女儿，也不至于冷漠到是非不分。
如果对昭然若揭的真相选择回避和无视，那我将羞于承认自己所追寻的信仰是“慈悲”的。
我贪婪、小气、执拗，开车时横冲直撞，把擦过鼻涕的纸扔进绿化带，但我真的做不到，看到一些如此优秀且怀抱真挚信仰的人，在辞亲割爱、抛家毁业之后遭遇到严重伤害时，选择“观一切法，如梦幻泡影”。
将一些试图探寻真相的人贬斥为“叛徒”、“异端”，那是钢铁慈父对布哈林才有的做法。
这么说，并不代表着我认可二贤法师及贤二法师的全部观点和立场，但我支持他们发声。
我们不妨把这本书全部视为一个高明的骗子所杜撰的谎言，然后以详尽的事实，而不是预设确定性的结论来驳斥它。
这才是真正的图穷匕见，刺刀见红。
释迦牟尼佛是一个觉悟的人对吗？他在剃除须发、身着染衣之后，仍不失一个好父亲、好丈夫、好导师的形象。他的教法所流露出的深厚人道主义情怀，外化为行动时的一个生动表现，即是他在收服所有不信者、外道、怀疑者时，都是令他们感到惭愧，而不是恐惧。
所以这位曾经的王子没有在恒河流域如通关打怪一般地征伐四方，他的追随者为远道而来的东方慕道者举办的也是辩论大会而非武林大会。
如果我们承认2018年的事件对于道场和信众产生了重大影响，那么理应为每一位试图厘清真相的人表现出大度与宽容。
哪怕是，假装大度与宽容一下。
即使在当下，为了贴合文中的语境，我打出“学诚”两字而不是“师父”时，内心里仍有一种沉重的亵渎感，但我仍然决定进行公开的呼吁：
一、再次彻查学诚事件的真相，公布证据
这并不难，因为导致各方得出大相径庭结论的分歧，并不是对未来的某个预测，而是对既往过程的追索。它是一定会在共同的梳理下，细化为“是，或不是”，“有，或没有”，“做，或没做”等事实认定上的。
现有的官方调查结果，只有结论没有证据，这给了“阴谋论”很大的操作空间。
如果事实清晰地指向了某个结果，我们就必须勇于面对，因为那个老套的比喻在这里依然适用——“有个家伙长得像鸭子，走路像鸭子，叫起来像鸭子，它只能就是鸭子”。
二、当事人公开、正面回应指控
事已至此，任何的搪塞、推诿、暗示都已无效，任何以“清者自清”为借口来逃避回应、等待弟子们去“意会”的做法，都只能被视为手段的贫乏与内心的虚弱。
我很愿意相信这是一个为了顾全大局而在面对迫害时选择忍辱负重、牺牲自我的感人故事，但是，在佛教声誉严重受损、道场发展停滞、多位法师出走、舆论对学修体系的攻击日甚、各地寺院以此事件为由头在“去化”过程中被迫纷纷停办法会、解散小组的现状看，还有什么“大局”可供“顾全”的呢？
三、尊重事实，尊重法律
我们首先要厘清犯错与犯罪的区别，佛陀的大弟子都有犯错的时候，何况凡夫俗子，原谅他人是一种美德。但是，我们的宽容不可僭越于法律之上。
如果被性侵的尼师仍然背负恶名、信众供养的善款依然被肆意挪用、勇于举罪的法师依然居无定所，我们没有权利让法律去“自由裁量”并要求受害者“看破放下”。
同样，如果这是一个已得逞的惊天阴谋，一位德高望重的宗教领袖被设计陷害，被迫中断所有的弘法利生事业，以一种屈辱的方式隐退在南方的小庙里了度余生，把那个自鸣得意的幕后操控者揪出来，让正义得到伸张，不正是功德无量的善举吗？
释迦牟尼佛的教法不需要用“遮家丑”的方式来传灯续明，如果直面真相是一种恶，它亦如霍布斯所说的“一种必要的恶”。
时至今日，中国佛教在世俗群体中致力于启蒙的同时，仍然需要一场信仰层面的“祛魅”，我们要勇于告诉大家：是的，现状如此，但希望永在。
四、除了对话，我们别无选择
当下的中国佛教看似波澜不惊，实则暗流涌动。一些教法和传承上的分歧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甚至打压某个宗派，在一些平台上已然成为一种政治正确。
但是，个人的错误不应让其所修的教法来承担。学诚法师和龙泉寺在探索佛教发展方面所付出的巨大努力及所获成果，亦不容抹杀。一些人希望将体系内的教法定义成’淫’乱’的特质，但以我在西藏、青海、川西北藏区所亲历的众多寺院来看：完全与事实不符。
将个人操守与所修教法进行捆绑的做法，是非常危险的，施行者也许有一天亦会被其所反噬。
我相信，所有的分歧、异见都是可以通过仔细梳理的方式，以事实为基础来坦诚对话的。
由于诸弟子（甚至十大弟子）在根器、智慧、习性上的差别而产生的对教义（亦或戒律）的分歧，进而导致僧团的分裂和宗派的形成，是根本无法避免的。这种现象甚至要追溯到第二次结集期间阿难系僧团与优波离系僧团的分野。
但是在数百年后的那烂陀，传承各自教法的行者们，不还是平和地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
当下教内对以原始佛教（有别于南传）自居的团体、大乘佛教的起源与传承、藏传佛教密法等所存在的巨大分歧，亟须以尊重事实为前提，由具备实修实证基础的出家人来坦诚对话。它的重要性，超过了建设一切的亭台楼阁、庄严宝刹。
我不认为这种对话一定会有一个皆大欢喜的结果，但有对话，总比没有要强。
否则，任由带有民粹色彩并裹挟了狭隘民族主义情绪的宗派之见的持有者掌控了话语权，有可能会毁了中国佛教。
如果给我一块牌匾，我一定会写上“实事求是”四个字，然后挂到那个大庙的入口处，我相信它神通广大，可以令很多问题迎刃而解。
与其说为某个团体站队，我更愿意为事实站队。
世事无常，众生皆苦。
我期待着未来某一天在被真相啪啪打脸后，为上述文字向当事人作出真诚忏悔。但在这之前，有必要持续呼唤真相。
我们终究是要直面内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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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10-28 20:09:17